小 鹰
最近得知,清华校友孙怒涛等人于2018年10月,在微信上创办了一个“文史讲堂”,“用以普及真实的文革历史”,四年来已举办了58期讲座,听课的群友达1300人之多。该讲堂的讲义,已编纂成《黑夜豆灯──文史讲堂讲座集》,并由杨继绳作序出版。
看到国内还是有人在关心文革历史,这当然值得高兴,但如何正确认识文革的本质,更值得深入讨论。
杨继绳是这批学者的代表人物,他在序言中表示,自己仍坚持在其《天地翻覆──中国文化大革命历史》一书中的看法。
然而,自十年前开始,我就不赞成杨的“文革反官僚”的观点。那时他给孙怒涛《良知的拷问》一书写的序言就是这个看法,他认为“文革,这是一场毛泽东、造反派、官僚之间的三角游戏,这场游戏的结局是:胜利者是官僚集团,失败者是毛泽东,承受失败后果的是造反派。”
为此我同他通过几次邮件,但他从未正面回答过我的批评,只是来回送我他的文章《道路·理论·制度──我对文化大革命的思考》,意思是要我再去研读领会。
2017年杨继绳出版《天地翻复──中国文化大革命历史》一书时,把他这篇又收作为导论。
2018年我写了三篇书评,分别就如下问题,对他展开了批评讨论。
一、杨继绳的“文革史”《天地翻覆》第一章的末尾专门开有这么一节,叫做“简短的结论”。其中杨继绳告诉我们,自1949年以来,“为了防止官僚蜕化变质和缓解官民矛盾,毛泽东一次又一次发动群众揭露官僚集团的黑暗面。”但由于“极权体制”的限制,他一直不能如意,于是“毛想寻找一种形式,不通过官僚体系,直接地、公开地发动群众来揭发官僚黑暗,阻止官僚蜕化变质。通过多年的摸索,他终于找到了这种形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杨最后郑重地强调说:“这,就是文化大革命的起源。”
二、杨继绳在其文革史的第一章,大谈导致文革的“尖锐的官民矛盾”,他认为,毛泽东搞“文化大革命”的目的,就是“要发动群众清洗官僚集团”,以至于文革时“毛登高一呼,全国就出现了反官僚的呼天海啸。”
三、杨继绳的“文革史”《天地翻覆》第26章的末尾专门开有这么一节,叫做“毛把他最后的思想留给后代”。其中他不惜篇幅,以肯定的态度全文列出毛远新整理的文革末期毛泽东谈话,最后甚至动情地写道:“毛泽东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刻,给后人留下了他的看法。这些看法对中国以后的政治会发生影响,它将成为反对官僚集团的政治武器。”
显然,杨氏“文革史”的取材和论述所围绕的主旋律就是:文革前“官民矛盾”严重,而文革就是毛带领人民反官僚,不幸的是,文革的最後胜利者还是官僚。
最近微信上流传着一个凤凰网历史频道关于文革的在线调查,结果是:支持文革的网友多达58%,反对者仅占42%。同时,也常有视频显示,一些年轻人,甚至一些大妈大爷,又穿上红卫兵服,在大跳文革时丑陋的“忠字舞”。
为什么竟会是这样?
现在赞成文革的人多,其中一个原因,正是杨继绳“文革反官僚”说的恶果。
你想,很多人听信杨继绳所鼓吹的:“文革就是毛带领人民反官僚,可惜失败了”的说法,而现在中国正是贪官泛滥,人人痛恨,要清除他们,那“当然应当再来一次文革啦!”以继续完成毛的未竟伟业。
2014年4月25日,蒯大富在清华大学64社区校友聚会上的讲话中说:“我坚定不移地认为:毛泽东是中华民族空前的民族英雄。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上没有任何人对中国的贡献超过毛泽东。毛泽东是二十世纪世界伟人,是中国人民的骄傲和自豪。”[1]
这种令人肉麻作呕的论调,今日在国内虽然仍有一定市场,但在文化知识界普遍并不受待见。
倒是像同样来自“优势群体”[注]的杨继绳的“文革反官僚”说,还有相当的迷惑性。因为杨迎合了参与过文革的“老五届”及“老三届”一些人的心理,即如华新民所说,他们“把当年毛泽东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官僚主义者阶级’比附成今天社会上民众痛恨的‘特权阶级’和‘利益集团’,从而给自己在文革中那一段短暂的追随毛泽东造反的经历赋予正义的光辉,也为自己在文革后的不幸遭遇涂上悲壮的色彩。”[1]
[注]:按照杨书的定义,“处于优势群体的人包括:党员、团员、靠近领导的人、劳动模范,出身于革命干部、工人贫下中农家庭的人。这些人在不仅在入党、当官、分配工作、调整工资等多方面享有不同程度的特权,而且有整别人、自己不会挨整的特权。他们是党和政府信任的、依靠的对象,是党组织多年培养、训练的积极分子。”
可是,现在的事实表明,正是这些人所谓的“反思”,误导了民众对文革的认识,为深入批判文革设置了重大障碍,更为当局重启文革埋下了伏笔。
我的那三篇文章如下:
《毛泽东真的要“揭露黑暗面”吗?──评杨继绳文革史<天地翻覆>之一》
(http://www.azcolabs.com/xy_wg_yjs_1.html)
《官民矛盾·刘“四清”与毛“四清”·文化革命──评杨继绳文革史<天地翻覆>之二》
(http://www.azcolabs.com/xy_wg_yjs_2.html)
《马克思 versus 毛泽东──评杨继绳文革史<天地翻复>之三》
(http://www.azcolabs.com/xy_wg_yjs_3.html)
它们分别从不同角度批驳“文革反官僚”说,由浅入深,逐步揭示文革本质为“两条道路”及“两个司令部”的斗争。而第三篇更是指出在中国“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历史正当性和不可抗拒性,详细解释了为什么说“马克思是封建专制、生产落后的国度里‘走资派’的鼻祖”。要是真按马克思所说,那像中国这种国家,就应先建成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
的确,1848年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里,曾告诫一些自命为“德国的或‘真正的’社会主义者”道:在像十九世纪中叶德国那样的封建专制、生产落後的国度里,决不能去搞什么“社会主义”,而是要先把“法国的生活条件”搬过来。
什么是“法国的生活条件”?
马克思这样解释道:任何地方要想搞“社会主义革命”,必须先具备三个前提,分别是“现代的资产阶级社会”,以及“相应的物质生活条件”和“相当的政治制度”。若是还不具备的话,那就先去建立它。
以後,直到“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不能容纳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时,方可谈论“社会主义”革命。
至于什么是“资本主义”?
马克思也完整地归纳出其“三要素”,即:她不但包括经济上的“自由主义”和“资产阶级的竞争”,也包括政治上的“代议制国家”和“资产阶级的法”,更包括对体制监察的“资产阶级的新闻出版自由”及“资产阶级的自由和平等”。
这些都是在《共产党宣言》里写得很清楚明白的文字,这才是原版“马克思主义”的精髓和要义,与坊间流传的那些经毛咀嚼後吐给众人的什么“造反有理”的山寨版,大相径庭!她符合“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更完全适用于二十世纪中期的中国国情,因此,中国需要这样的“走资派”。
毛“文革”反“走资派”,是大错特错了!
我之所以敢这样讲,主要的理论依据正是在于马克思发现的这条“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即:“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是“既不能跳过也不能用法令取消自然的发展阶段。”(马克思,《资本论》第一版序言,1867年。)
而这个“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现在已被中外多国和地区历史发展的事实所证明,包括日本、南韩、台湾、新加坡和香港等地“资本主义”的成功,以及中国、北朝鲜、越南、柬埔寨和古巴“社会主义”的失败。
她解释了,二战之後,世界许多历史背景和社会状况大致相似的国家和地区,後来为什么会有今日如此巨大的差别?
刘少奇等“走资派”,建国後坚持“巩固新民主主义秩序”,兑现与众多民主党派达成的协议和对人民的承诺,反对毛搞“合作化”,他有文字批示说,毛的主张是“一种错误的,危险的,空想的农业社会主义思想”,刘要搞“民主化和工业化”,要“二十年不破坏私有制”。在62年的七千人大会上,刘否定毛的“三面红旗”,文革前,刘还在试办大工业托拉斯。……
刘派的这些作为,都是些很了不起的大事情,基本符合马克思的主张。只是可惜,由于历史罪人毛泽东的疯狂打压,中国与现代“资本主义”擦肩而过、“交臂失之”。
这里插一句,有关历来中外共产党故意不看,也不想让大众知道,更不想实行的“马克思主义”,有兴趣的读者,可参看小鹰,《看看马克思还讲了些什么?》(http://www.azcolabs.com/xy_MKS.html),那里我谈得比较完整和系统。
然而,就我所知,以往推崇杨氏“文革观”的人不少,尤其在清华群里。
在《争论的价值──犹太文化的启示》一文中,我写过一段自己的经历和感受如下:
2016年5月,经友人介绍,我加入了由几十位清华学友新建的“生活常识群”,群主是孙怒涛,而清华名人杨继绳、秦晖、蒯大富等都在群内。它名为“生活常识”,实则讨论文革问题,由各人提交文章,共计有20篇,群主安排次序,每次发给群友一篇,每篇讨论三天。从5月8日开始,第一篇是杨继绳的《为什么历史学成了当代显学》,当然是好评如潮,最後的一篇是我的《论“文革”的反动性质》[2],直接点名批评杨继绳的“文革反官僚”论,引发了不少争议。
60多天的讨论非常热烈,各人直抒己见,你来我往,令人耳目一新,颇为振奋。它很像是维纳参加过的那种讨论会[3],不过不是面对面,而是通过微信文字,“唇枪舌剑”。我原以为这是个机会,可以与杨直接交流,但是我错了。那时杨也在群里,在讨论我的那篇时,始终没有发言,即使有些群友在争论时一时语塞,点名请杨学长来回答我的质疑,也不吱声。他在实践毛泽东1957年反右派开始时的办法,党员干部们对所有批评意见要“硬着头皮顶住”。
杨继绳是个改革派,写过《墓碑》等好书,我当然支持他。也正因为他的影响大,我对他的观点就格外注意。只是由于他没有回应,不置可否,後来我才把批评“文革反官僚”的说法写到几篇文章里去,希望引起注意和讨论,但也少有回音,感觉如入“无物之阵”,竟是像沙漠般的荒凉和寂寞,令人不寒而慄。
……
文中提到的那六道思考题是关于马克思的,不乏“伶牙俐齿”的清华群友无人问津,说明它们并不容易啃,或许还是些问到了点儿的“好问题”,故失望之余亦略感欣慰。
到了群里讨论的最后一天,倒是“深爱‘民族英雄’和‘世界伟人’毛泽东”的蒯大富实在忍不住了,“不小心”连发几百个搞笑的Stickers,横扫群友屏幕,到处一片狼藉。众人愕然,甚为费解,以致有人以为是老蒯中风了,在发求救信号哩!其实,他是在重施文革时“覆盖对方大字报”的故技,以发泄怒气,并试图终止对我那篇的讨论。(参见:《争论的价值──犹太文化的启示》,http://www.azcolabs.com/xy_debate.html)
後来我知道,其实也有其他人不赞成杨的说法,但可能是碍着杨的面子,总不出来发声。结果,长期以来,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得罪人。
然而,任何一种思想,无论正确与否,若是无人理睬、没有争论的话,最终只有被“闷死”的一条出路。我对杨氏“文革观”的批评,就是如此,至今未有任何反响,既非赞同,也无反对,令人如入“无物之阵”。
这正如鲁迅所言,“但中國又是極愛中庸的國度,所以極端的昏蛋是沒有的,他不和你來戰,所以決不會爽爽快快的戰死,如果受不住,只好自己吃安眠藥片。”
“他不和你来战”,这也是现今中国文坛,甚至学界,的一种典型“战法”,因此,我的感觉恰如百十年前鲁迅在日本办文学启蒙杂志《新生》失败之後所言:
“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为什么会是这样?
因为,正如鲁迅所观察到的那样,“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弔客;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则纷纷逃亡。”在专制独裁的时代,“千万无赖之尤”惯于“见异己者兴,必藉众以陵寡,託言众治,压制乃尤烈於暴君”,因而中国更多的则是冷漠和麻木的“看客”。结果造就了无数阿Q、闰土,华老拴、祥林嫂,吕纬甫、魏连殳,红眼睛阿义和驼背五少爷之类的人物。
这就是中国的国情和悲剧。
老黑格尔说的不错,“麻木且冷漠的民众是专制的土壤”,且二者互为因果,所以至今还没有什么改变,却反而时时变态地滋生出一批批“愚昧又狂热的群氓”,成为独裁之台柱。
再回到前面那个基本问题:“文革究竟是什么?”
现在看到反思文革的文章,很多是个人的亲历,具体控诉种种暴行劣迹或揭露人性的卑鄙。这对于批判和否定文革来说,无疑是非常必要,也是很有力的资料。
但我们否定文革,除了因为它“打打杀杀”、“血腥野蛮”、“摧残人性”、“破坏文物”等恶行之外,还有没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如果回避政治问题上的是非对错,只限于从表面血腥残酷的现象来揭批文革,那毛粉用一句毛语录,“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就可以终结所有的指控,并自慰得“理直气壮”。
而在另一方面,如谈及“法国资产阶级革命”、“美国独立战争”、“第二次世界大战”等历史时,这些人又可以列举无数事例,包括“中国解放军靠的是毛泽东思想,美军出征离不开嫖妓”,来指斥西方民主国家的“不公”及“道德沦丧”。
同样,在美国总统竞选会场中,当听众间发生肢体冲突时,川普可以怂恿其粉丝:“打、打、打,我替你们付律师费!”在俄乌战争初期,他却称大举入侵乌克兰的普京为“天才”与“和平卫士”,要乌克兰割地求饶;而最近战事于俄军不利时,这位一向狠勇好斗、作风强悍的川普,也会伪善地大表公正道:“我不喜欢杀戮,赶快停战吧!”
当你问到,世事人物有没有“是非对错”,有没有“进步与反动、光明与黑暗、民主与专制、平等与特权、自由与奴役、文明与野蛮、高尚与卑鄙、良善与丑陋、真话与谎言、公义与邪恶”之区分时,这类论客往往会耸耸肩,轻蔑地推托道:“我不感兴趣”,或故作自谦状称:“我不懂政治”,忽又很懂似地讥笑曰:“哈,政治正确!”或“你也不怎么样!”
然而,以大尺度纵观人类历史上许多重大事件,毕竟总有“是非对错”,也总有依据人类的理性与良知,对“进步与反动、光明与黑暗、民主与专制、平等与特权、自由与奴役、文明与野蛮、高尚与卑鄙、良善与丑陋、真话与谎言、公义与邪恶”等,做出的基本判断,只不过各人按自己的利益、价值、文化、教养、眼光、爱好及品味,选择站边就是了。
我反对任何龌龊政治和肮脏交易,但也不会因而便替邪恶势力,如德、意、日等法西斯,去鸣冤叫屈,或兀自遁入空门。
对如何评价文革,也是一样。文革争斗的核心问题是什么?
我的看法是:文革不是“反官僚”,毛文革反的是“走资派”。然而,毛文革反“走资派”的宗旨根本就是反动“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历史表明,只有建立完整与规范的资本主义制度,才能走出封建专制社会的黑暗与落后。因此,只有“走资派”才能救中国。
这才是隐藏在“打打杀杀”之下的“大是大非”。
对于当年狂热追随毛派参与文革的一些人来说,否定自己,这是一个很难正视和吞咽的苦果:
“愚忠红卫”卫到了被“上山下乡”“再教育”的地步,
“奉旨造反”反招致“义和团”受镇压、遭清洗的下场。
为什么竟会是这样?
这正是一个现在“反思文革”要认真回答的关键问题。
二战后的德国人曾认真反省自问,“我们怎么会跟了个希特勒?”
可是现在杨继绳等却惋惜地把毛视为因“反官僚”而失败的一位历史人物,而自己当初不光彩的“追随”也因此得以有所“自慰”。
这就是差异。
人们要分辨啊!不然文革真的要以“反官僚”、“反贪腐”为由,“堂而皇之”地回来,再次消灭中国的“资本主义”以及“寻衅滋事”的“走资派”了。
为杜绝文革,使之不再发生,再次希望有志有识之士,能够站出来深挖,把这个问题彻底搞清楚。
写于2023年5月17日
引文出处
[1]华新民,《“老五届”大学生对文革的反思》,载《文革博物馆通讯》第893期,(zk1701a),2017年1月9日,http://museums.cnd.org/CR/ZK17/cr893.gb.html#1
[2]小鹰,《论“文革”的反动性质》,2016年1月,http://www.azcolabs.com/xy_mao_wg_dialog.html。原讨论稿共六节,现已把後三节:<关于“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关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以及<关于马克思的六道思考题>,另加<关于“社会发展规律”>、<关于“阶级斗争”>,和<关于“剩余价值”>,一起写成《“概念”六日谈》,2016年9月,http://www.azcolabs.com/xy_chatting_6days.html
[3]小鹰,《争论的价值──犹太文化的启示》(附照片),2020年8月,http://www.azcolabs.com/xy_debate.html
研究文革,点击参见:
小鹰:《杨继绳“文革反官僚”说的恶果》(2023年5月17日)
小鹰:《“官民矛盾”·刘“四清”与毛“四清”·“文化革命”》(2018年4月)
小鹰:《对杨继绳的“文革史观”提几个问题》(2017年5月)
小鹰:《刘少奇是“官僚”,还是“走资派”?》(2017年2月)
小鹰:《对秦晖教授“自由平等”观的异议》(2016年12月)
小鹰整理:对《文革研究向何处去?》的质疑与讨论 (2016年5月)
小鹰:《为什么毛式“社会主义”是反动的?》(2013年10月)